我国植物学泰斗吴征镒先生说过：“从现代的《中国植物志》到历代各类本草，植物名称的‘同物异名、同名异物’仍有存在。看来要彻底甄别，正本清源任务还是任重道远的。”“编纂《植物分典》涉及的重要方面之一，就是植物学名的考订。”^[1]由此可见，植物学名在涉及植物的不同学科上的重要性。长期以来，由于各种人为的、历史的原因，我国有不少植物类群存在着同物异名、同名异物、一物多名、一名多物等混乱现象。显然，大量的异名、别名、俗名和土名会给科研、生产、生活和实践都带来各种不便乃至危害。毋庸置疑，拉丁学名是国际通行的唯一能够帮助不同语境国家学者彼此相互无障碍交流的唯一有效工具。使用准确的拉丁学名对澄清名称混乱、正确命名植物十分重要，而就我国的科研、生产、使用和流通而言，采用相对来说统一的、一致的中文名称也有不可忽视和极其重要的意义^[2]。

随着现代分子测序技术的快速发展，过去的20年里高等植物的分类系统乃至科、属的定义与定位都不断刷新着人们的认知，根据现代分子系统学联合传统经典形态学与细胞生物学的证据开展的苦苣苔科植物系统学研究和修订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中国植物志英文版《Flora of China》^[3]记载，我国自然分布的苦苣苔科植物已被证实发表和确认的记载有56属442种（含种下等级，下同），随后增加到58个属520种^[4]，然后骤减至现今的44个属^[5]，而物种数量从其时的520种（含种下等级）暴增至现在719种（含种下等级）（截至2019年1月）。同时，相当多一部分的属和种的划分和系统位置发生了较大的变化^[6]，例如多系类群唇柱苣苔属Chirita Buch Ham.ex D.Don的瓦解，我国特有属报春苣苔属Primulina Hance和石山苣苔属Petrocodon Hance以及准特有属马铃苣苔苔属Oreocharis Bentham的重新划定和物种数量的急剧增加，特有属单座苣苔属Metabriggsia W.T.Wang的归并，等等^[7]。早则自2007年始，后则主要自2011年开始至今，针对我国苦苣苔科植物的修订已大体完成（尽管一些属的合并拆解、恢复仍有可能再次发生），但目前最新的分类系统已经能够基本地反映出中国该科植物的自然演化。可能由于这些系统修订的文章多发表在国际英文期刊上的原因，时至今日，仍然有大量的论文，甚至是部分系统修订方面的研究论文仍然沿用旧的中国苦苣苔科分类系统。学名和中文名称的大量变更对科学研究的深入造成了相当大的混乱。

新旧分类系统更替的时候，常常会出现除了植物分类学者外的科研人员对这些名称上的名实变更认识滞后的情况。事实上，即便是植物分类学的学者，非专科专属的研究者也常常在撰写文章的时候，出现使用旧名称或混淆的现象。为了正本清源，也是为了协助不同学科方向的学者更加清晰地理解我国苦苣苔科植物系统修订与变更前后的过渡关系，并且考虑到苦苣苔科分类系统发生的巨大变化导致可能出现相关拉丁学名和中文名错用的情况，本文研究了自2011年中国苦苣苔科植物新系统构建以来，中文科技论文中中国苦苣苔科植物名实（包括学名和中文名，主要是学名）更替上出现的混淆问题。通过对中国苦苣苔科植物的名实变革进行整理归纳，同时统计中国相关学科在发表涉及中国苦苣苔植物的科技论文时，错用学名的情况，提供提前发现和纠正的途径。

以《中国植物志·第69卷》^[8] 《Flora of China：Vol. 18》(http://foc.eflora.cn/)^[3] 《中国苦苣苔科植物》^[4] 《华南苦苣苔科植物》^[9]为主要数据源，查询对应的苦苣苔科植物王文采系统中的学名和中文名。

由于新系统于2011年由两个不同的研究团队，各自分别独立地主要就中国及周边的国家和地区开展研究并发表其成果，且于2013年进一步比较全面地完成了整个苦苣苔科植物新系统的世界性修订的发表^[10-19]，我们考虑到文章投稿周期等方面的因素，选择次年（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这个时间段作为中国学者在中文科技文章使用的新旧系统的各不同学名及中文名比较的起始年份时间间隔。

中国苦苣苔科植物在2011年修订后的学名主要依据Wang等^[15]、Weber等^[16-19]、Möller等^[13]、Xu等^[5,20]修订后的学名以及在上述文献发表后出现的新分类群和新记录的学名；修订后的中文名主要是指根据一定的命名规则后确定的或约定俗成的中文名^[5]，详见本期洪欣等的研究。值得指出的是，最新的文献中仍然存在着新旧中文名的混用现象。

中文文献来源主要出自中国知网（http://www.cnki.net），同时通过其他中文数据库核查以防错漏，主要有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http://www.wanfangdata.com.cn/index.html）和维普资讯中文期刊服务平台（http://libvip.usx.edu.cn/），包含博硕士学位论文、科普性论文和会议论文。但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权限原因，中国科学院大学的博硕士学位论文不在此列。中文文献的检索条件有如下3条注意事项：（1）“主题”内容包含“苣苔”；（2）题名含“苣苔”；（3）关键词含“苣苔”。按照年份检索，然后从中筛选上述所列的中国苦苣苔科植物中新旧系统变化的属、类群之后（含修订前和修订后）的文献，进行下一步的比较分析，不考虑在新旧系统中稳定不发生变化的属，如双片苣苔属、异片苣苔属、异裂苣苔属、石蝴蝶属、半蒴苣苔属等。其中，按照学名是否使用了修订后的新系统学名而定，中文名可在今后的工作中逐渐统一。需要注意的是，以主题“苣苔”检索理应包含了后两者的内容，但为了准确和避免疏漏，需要进一步核实。而中文名的新拟等可以参考本期洪欣等和温放等的文章。

需要查核的是目前在我国园艺学、农学、药学、植物化学、生态学等应用学科方面常用的王文采系统的属名及属下等级名称，例如，“唇柱苣苔属”及属下种的名称，即“某某唇柱苣苔”，对应的新系统名称为“报春苣苔属”和“某某报春苣苔”、钩序苣苔属和“某某钩序苣苔”、南洋苣苔属（汉克丽亚花属）和“某某南洋苣苔（某某南洋汉克丽亚花）”。同时亦需要查核一些前后发生变迁的属名和种名，如单座苣苔属（Metabriggsia W.T.Wang和Hemiboea C.B. Clarke）和单座苣苔（Metabriggsia ovalifolia W. T. Wang和Hemiboea ovalifolia (W.T.Wang) A.Weber & Mich. Möller）、紫叶单座苣苔（Metabriggsia purpureotincta W.T.Wang和Hemiboea purpureotincta (W. T.Wang) A.Weber & Mich. Möller）等。

（1）检索到的文献中同时出现且仅出现了新旧系统更迭时的名称，但部分属种的系统位置和命名并未发生变化，如大苞苣苔属Anna Pellegr.、半蒴苣苔属、盾叶苣苔属Metapetrocosmea W.T.Wang等，未做系统修订的属和种不列入数据统计的内容，仅用于统计自新系统发布以来的、中文期刊中涉及苦苣苔科植物研究的总文献数据，如《红花芒毛苣苔化学成分研究》^[21]。

（2）检索到的文献中同时出现了新旧系统的名称，但是为了检验前人的工作的正确与否的，不予列入本数据统计中，如《广义石山苣苔属（苦苣苔科）的系统发育研究》^[22]、《狭义长蒴苣苔属(Didymocarpus S.Str)系统学研究》^[23]和《药用植物马铃苣苔属和近缘类群的系统学研究》^[24]等。

（3）部分属，如报春苣苔属，狭义马铃苣苔属，只是吸纳了修订后的物种组成的广义的报春苣苔属和马铃苣苔属，如果文献中仅包括了报春苣苔本种和原来包含在狭义的马铃苣苔属中的种，而不含其他的被并入马铃苣苔属的种（如直瓣苣苔类、后蕊苣苔类等），则数据处理同（2）。

（4）部分文献中，同时出现了诸如“长萼唇柱苣苔Primulina longicalyx (J.M.Li & Y.Z.Wang) Mich. Möller & A.Weber”^[25]“绵毛长蒴苣苔Petrocodon niveolanosus (D.Fang & W.T.Wang) A.Weber & Mich. Möller”这样中文名保持不变但学名已经随同新系统的普及更改了的情况，可以按照新系统来处理，如《39种苦苣苔科植物的基因组大小报道》^[26]。究其原因，是因为学名是一个物种在不同语言不同学科里唯一的名字，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制定一个中名规则的重要性。

（5）部分文献是针对某一单一物种的某一方面展开的研究，报道时仅出现了该物种的学名，并未提及其属的归属问题，如《牛耳朵组培苗驯化移栽基质配方试验》^[27]在其文中仅列出学名，并沿用了Chirita；《江西省苦苣苔科药用植物资源调查》^[28]列出了东南长蒴苣苔且沿用了Didymocarpus hancei，因此这类文献归为新发表文献使用旧分类系统。即如果文中并未做属一级水平的归属诠释，而仅是列出物种学名，亦可依据其学名来判断是否采用了新系统信息。

（6）仅出现苦苣苔科、苦苣苔亚科一级水平的文献，仅列为相关苦苣苔科文章的总数统计用，如《季风对亚洲热带植物分布格局的影响》^[29]。

（7）部分中文文献并不规范，如某种植物仅出现中文名而无学名，如《野生苦苣苔科植物的引种栽培及在山东园林应用的价值分析》^[30]，仅列为相关苦苣苔科文章的总数统计用。

（8）中文文献中出现的国外的类群，如美洲、非洲和欧洲所产的属、种均不统计，仅列为相关苦苣苔科文章的总数统计用。

我国苦苣苔科植物在属一级水平上发生了修订变动（见本期辛子兵等的研究），也有相关的归纳，详见表 1。我们的数据整理均基于前人研究的属一级水平的修订和整理文^[5,13]而进行的。

我们尽可能地搜集了涉及苦苣苔科植物的所有中文文献，但仍存在着疏漏的可能。据不完全统计，自2011年中国苦苣苔科植物新系统基本完成，但2012—2018年的7年间，每年发表的涉及苦苣苔科植物的文献及类型见表 2，合计共发表 285篇，平均每年41篇。

尽管新系统的正式发表是在2013年才由Weber等^[19]合力完成并发表，但2011年涉及我国苦苣苔科植物的几个主要属和关键属的修订已经完成，例如在Wang等^[15]和Weber等^[16]将原唇柱苣苔属的学名大量修订后，紧接着Xu等^[20]立刻将Weber等^[16]的文章未囊括的数个种予以修订至新界定的属并发表，可见这一分类系统是迅速地被植物学研究者所接受的，因此数据统计上以2012年为起始年份是合理的。表 3整理了2012—2018年7年间使用了王文采系统中旧学名的比例。从数量情况和比例上来看，旧系统名称的使用逐年递减，新系统的名称使用情况恰好相反。这也说明了新旧系统的更迭需要一定时间的适应和推广（表 4）。

例如，漏斗苣苔属在《中国植物志·第69卷》^[8]和《Flora of China：Vol.18》^[3]中均使用了Didissandra C.B. Clarke这一学名，但在较新的专著中，已经修订使用了Raphiocarpus Chun，前者已经不再在我国的植物名录中出现^[4]。但中国学者错误发表了一个实际上是爵床科的金长莲Staurohyne sichuanica H.S.Lo^[31]的苦苣苔科植物“新分类群”——赤水漏斗苣苔Didissandra chishuiense R.B.Zhang^[32]，鉴定和发表时所使用的仍然是Didissandra。由此可见，及时更新这些变化巨大的苦苣苔科植物科属修订的背景知识非常重要。

截至2019年1月，我国的苦苣苔科植物已经确定的属有45个，含有719种（含种下等级，变种）。而在这些物种名称中，不考虑2012年后发表的新分类群（因为都基本上采用了新系统），经过修订后改变了其学名的有164种之多^[15-18,20]。目前，我国的苦苣苔科植物的分类系统已趋于稳定，分布于我国的苦苣苔科植物除了台闽苣苔属属于新世界类群的大岩桐亚科外，其余全部属于新的Weber系统中的旧世界类群——苦苣苔亚科，而属的界定目前基本上已经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只有少数学者认为还应当保持原有的王文采系统，如弥勒苣苔属^[33]、小花苣苔属^[34]。但这并非分类学界的主流观点，近年来发表的新分类群绝大部分已经采用了新系统，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作为植物分类学学科方向及其相关的植物区系与资源学方面的文献，还有不少采用旧的分类系统的情况出现。当然，有学者认为在新一轮的苦苣苔科植物的再修订和再重组仍有可能到来，这个时候采用旧系统相对来说比较稳妥。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7年之久，新系统已经基本上为国内分类学界和国外同行所接受，这一点可以从近7年来发表的新分类群已经基本上采用了新系统就可以看出来。而一些国际主流的植物学名、植物名录查询网站早已应用了新系统。因此，在与时俱进地使用新系统方面，我们是持支持态度的。

另外，在唇柱苣苔属、粗筒苣苔属、金盏苣苔属、单座苣苔属等或已被合并、或已分崩离析、或已被确认为非自然单系而被取消的情况下，仍然出现在分类学方向的科技文献中^[35]。可见，如果不采用新分类系统，国内学者在撰写文章并投稿到国外杂志时，往往会出现混淆甚至错误的结论，甚至可能会被国际同行贻笑大方，“赤水漏斗苣苔”就是一个例子，而最近发表的关于“唇柱苣苔属Chirita”的叶绿体基因组的文章亦是如此^[36]。因此，进一步权衡和统一修订后的学名和据此重新拟定的中文名，对于提升中文科技期刊的科学性，乃至发表在国际刊物上的文章中物种使用的准确性具有重要的意义。